这大学可真是不想上了

【石青】昭和叙事

一篇过的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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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成家的庭院中,有一座古老的石灯笼。
石灯笼的底座,先前似乎是什么刻像,但由于石质的粗糙,现在已经看不大出形状。石灯笼在枯山水整理为水园后,恰好坐落在一片十分雅致的竹林中,三条有成很喜欢来这里喝粗茶,偶尔也约几个朋友在其中下棋。
石切丸捧了一杯茶,在竹林中长久的坐着。他并不饮茶或是观赏竹林,只是在腿上交叠了双手,静坐着,凝视着茶的表面。
“少爷,即使看到辉夜姬归回人世,抹茶中也不会立起茶梗的呀。”女佣走进竹林里,刻薄的话语却并不使人感到气愤。石切丸站起身,从女佣手中接过怀表。
“到时间了吗。今天的晚饭,我就不回来吃了。”
“要到青江先生家去吗?”
“也许吧,不过是也许。”石切丸头也不回的走出竹林,昨天青江挂了电话来,请他到平安神宫去赏樱。
“我并不喜欢白天去赏樱呀,晚上去衹园赏夜樱好吗?”石切丸诚恳的建议,青江的回话却毫不留情。
“那么,你同我去赏白天的垂樱,我同你在晚上去衹园好了。”
这是不容回绝的邀请,石切丸答应了,并且十分殷勤的前去赴约。
平安神宫布置了橘树和樱树的门前,赏樱游人满占着门庭,青江的友人来到神宫,在入口处担当半个月的检票工作。排到两人时,那位友人愤愤的抱怨起游园的人群
“我原本以为来到这里的,都会是十分风雅的人,没有想到,净是些俗士。”
“樱花这样美丽,即使是俗士来到这里,也会变得娴静起来吧。”
“也许吧……。”他嘟囔了一阵,按着程序给两人放行。
石切丸侧目看向青江,他穿着一身藏青白杉纹的和服,垂下的布料边,白色的杉木图样随同他走路的步子晃动着。青江是位十分娇小的友人,说他娇小,却也并不妥当,他那不及高大的身躯中是蕴含了很多力量的,当他认真起来,同样是非常有气势的人。
“石切丸先生,虽然你说了不喜欢白天赏樱,但也不至于厌恶到只盯着我看呀。”青江察觉到石切丸的目光,笑着回应过去,在他转过脸时,令人从发间看到他的红瞳。
“青江先生,愿意随我去看看另一处樱花吗?”

石切丸把青江引到西边回廊的一处拐弯,那里有一棵八重樱,枝丫凌空伸张着,花朵的二尖瓣上,仿佛还稍带点紫色。
“是一株色彩风韵都十分饱满的樱花啊”青江含着笑,语气恳切,“十分的娇媚润泽,活如一位京都丰柔女子。”
“青江先生和它很般配,这么贸然想着的我,将你带到这里来了。”
“人和花般配…这么说,真是抬举我了呀。”
“请不要取笑我,青江先生站在这樱树旁边,让我感觉十足如一把锋利的好刀。”
“这是什么说法呢,刀是不分好坏的,只有使用刀的人才能分呀,你是想说宝刀吧?”
“不,不。是好刀。青江先生一定是一把好刀。”石切丸突然笃定起来,连青江也吃了一惊。
“是吗,那么,石切丸也是吧。而且是同你这身久留米的和服一般典雅的刀。”
“……。
要去喝茶吗?离茶室也不远了呢。”
他们走到树丛中的澄心亭茶室,茶室正空着。师傅见到有人来了,便挺直身子,嘱咐身边从学的少女,用竹筒刷子为二人点茶。
“是有成少爷吗?”点好茶的茶道少女咬着唇,一丝不苟的将红里子茶碗递给青江。少女坐回原位时,老师傅看向石切丸。
“是的。是我。”
“是吗。”师傅兀地流出眼泪,回头嘱咐身边的少女,“雪子,去把那只织部茶碗拿来吧。”少女走进储藏茶具的房间,拿出来一只白色的织部茶碗。
“这是令尊留在这里的茶碗呐,请您细细的端详它,品尝了我用它为您点的茶后,决定它的去留吧。”点茶师傅双手颤抖着,少女将茶碗递送给石切丸。这是一只在外部施了素釉,内里却润黑如墨的茶碗,略显粗糙的白面上,还以寥寥几笔,勾勒了十分生动的嫩蕨。在点茶时,茶汤的碧绿被黑釉浸染着,而白釉上蕨菜的形类,似乎也要荡漾出三月的春翠。
茶道师傅将茶递给石切丸,分外触动的看着他喝茶。“不同啊,您和老爷实在是不同啊……。老爷过去在赏樱时节,是非来这里用这茶碗喝茶不可的。”
“是吗。”石切丸喝完茶,似乎可以从手中的茶碗看到父亲的唇印一般,摩挲着黑白两交的碗沿。
“老爷过去,非常喜欢穿暗色的和服,伴着衣上的赤松或樟树呷饮茶汤,十分的端庄沉稳,而今第一次见到少爷用这茶碗,久留米的米白织布……。少爷拥有日本人特有的优雅啊。”
“是吗。”石切丸看起来,似乎是在点头,在茶道师傅揩干了眼泪后,石切丸又开口了
“请您把这只茶碗摔碎吧,它看起来很忧伤呀。”

“为什么要把令尊的遗物摔碎呢?”
青江的语气中,没有什么疑惑,反而显得十分轻松。
“你是不是在自己的心中遭遇了什么不幸呢。”
“可以坐下来说吗?”
“当然可以。秋草园正没人呢,去那里吧。”
他们来到秋草园,胡枝子和牵牛花的枝叶拍打过他们的肩侧,石切丸坐在青江对面的折凳上,沉默了许久。
“有什么想要倾诉的,请毫无顾忌的交给我吧。”
石切丸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他猛然生出一种悲伤,刚才喝下的茶水,似乎也化成了别的东西,从他的眼角流溢而出。
“青江,我是个罪人呐,我是个十足的罪人呐。”他抽泣起来,起初并不激烈,之后却逐渐放声哭喊。他用双手支着自己的上半身,整个人向前倾倒着。青江看到他在颤抖。
“你很痛苦呀,石切丸,也并不完全是过错吧。”青江凑上前,让石切丸靠在他怀里,石切丸拉过青江的宽围巾披肩,靠在青江怀里。他感到一切症结都消化了,融为一滩清亮的水,一滴滴溢了出来。青江拍着他,石竹与尾花的香气涌溢过来,石切丸哭尽了,拉着青江站起身,青江的体温传递进他的手心,令他手心的泪水温热起来。
“如果我变卖家父的产业,青江愿意同我去隐居吗。”
“是嘛,你是这样打算的啊?可以啊。”
“也许去甲府吧,如果青江不愿远离京都,我也很想去千叶或是北山杉村。”
“哪里都很好啊。石切丸,这算什么呢?简直不像你我会做出来的事啊。”青江笑起来,暗绿色的长发在夕阳同罪孽般的血红中,显得漂浮不定。
“算什么呢”石切丸喃喃念着,十分放松的笑了“也许是私奔吧。青江,我自由了啊。”
“是嘛。”青江点头,为石切丸整理好学生斗篷,“那么,对于京都,还有什么有所留念的吗?”

“我想从清水寺鸟瞰京都的艳景,想看看日落时的西山天色。”

他们绕了南禅寺的远路,穿越知恩院后面,通过了圆山公园。当他们倚在清水寺舞台边的栏杆上时,天色已经抹了一层薄暮。

“私奔的人,在相会的前一次分离时,应该吻别吗?”
“这里没有别的人呀。”
石切丸笑了,说出这句话的青江却只倚靠在栏杆上,远眺着西山。
两个影子在霞色中连为一个,然后倏的化为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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