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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什么啊…谁知道会这样啊！”青江站在校门卫室的屋檐下，脱下身上已经完全糊在身上的外套，两只胳膊一交叉拧干了一些。轻飘飘的叹了口气，有些丧气的靠在窗边上。
 
“——笑面青江，你脑子有病吧？！”歌仙兼定听完青江的计划就抛了这么一句话给他，旁边的宗三也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向青江，仿佛感觉世界上不会有比青江更蠢更可怜的人了。
“也没有问题吧！大概也只是走到校门口，然后我就跟他说老师之后我拿门卫室的公用伞走就好了。听起来不是很正常的师生关怀礼让吗？”
“是倒是，但是你就不能想些听起来更有脑子的办法吗？虽然论不上俗套，但这方法真的不能让人赞同啊”
“嘘嘘嘘，歌仙，你的话前后矛盾了。如果我没有脑子那我是没办法脑子有病的。所以这个计划一听就很有脑子对不对？”
歌仙：ˊ_>ˋ…
 
其实这个计划的可实施性还是很大的！真的是很大的！但是！但是——！

原本打算大雨天，趁石切丸总是放学后很晚才走，假装没带伞孤零零的经过石切丸旁边的，结果没想到在石切丸前面踏踏踏踏的冲出了教学楼，过了一会儿听到后面也传来频率慢上许多的脚步声，但并没有预想中好好先生的“同学我们一起撑把伞吧”
青江心里有些懵，慌慌张张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他们温文尔雅的老好人石切丸老师正顶着公文包，和他一起在雨中狂…呃不，前进。
石切丸这是…没带伞？！
事情走歪到了无法挽回的程度，青江心里一盘算，想想石切丸要这么跑，等会儿肯定要在校门口避雨，借门卫室的公用伞才能走，那到时候肯定也还是能搭上话的。放慢了一点速度将就身后的石切丸。可是他跑着跑着事情又不对了，虽然就算他放慢速度，石切丸的脚步声也还是在身后以变小的趋势存在着，但是现在脚步声已经不是从正后方传来了——石切丸没有和他跑在一条路上！而石切丸走向的那条路上，有一个大大的圆形蓝色P字牌向青江昭示着一切的灭绝。
一回头，石切丸没带伞小步和我雨中一起走；二回头，石切丸转向教师停车场我懵逼独留
横批：真哔了狗。
 
 
“根本没有说上话！顶着背包在大雨里湿淋淋的背影看起来还肯定很蠢！”头发也都粘哒哒的贴在脸上脖颈上，左眼睫毛淋了水扎进眼睛里，和着雨水激得眼睛刺痛。他真是不知道今天傻兮兮的留下来，蹲在楼梯口等石切丸出办公室，明明包里有伞还淋成这样的的意义是什么了。
刚准备从包里翻出塞在最底端的折叠伞，学校大门的折叠门哗哗的打开来，抬头就看见石切丸换了衣服开了空调干燥舒爽的坐在车里，心里更加纳闷自己最初的目的。
结果石切丸缓了车速，把车靠边偏了偏，按下车窗来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青江：“同学你有人接吗？这雨估计还要下很久，要是没有，老师可以送你回家。”
————！！？！？？！？！！！
“我…我没有，谢谢老师…不过还是算了吧…我可以自己跑回去的”虽说有得有失，但如果对方只是尽了教师基本的礼仪来问问而已，自己还傻兮兮的答应了，又湿成一团的坐上了别人的车，这种情景实在令人提不起一点好感，甚至让人好不尴尬。
“没关系的，上车吧。而且赶紧回家换换衣服，下星期就有模拟考，生病了就不好了”石切丸俯身伸手帮青江打开了副驾座的门，又从后座拽出一条干燥的毛巾拿在手里，晃给青江看，笑眯眯像人贩子正拿着棒棒糖诱拐小学生。
 

青江裹在毛巾里，偶尔看看握着方向盘的石切丸，偶尔又看看映在车窗上的石切丸。其实石切丸不是教他们班的老师，所以他才会不记得他的名字，叫他同学。但是也没有什么石切丸帮他们班代课，尽心尽力负责踏实的老剧情，而青江也不是校园中的男男女女里石切丸唯一的倾慕者。他第一次听说石切丸，是在入学前看到的一些奇怪的平台，不知什么人用什么歪门邪道搜集来的信息，还整理发布了“本年级好看的新生及教师小哥哥资料爱好合集”这种一看就大幅度违法的东西，石切丸理所当然的躺了枪。
帖子里的石切丸被清一色的评论贴上了老好人标签的，还伴随着“虽然是妹妹头，但也正因为是妹妹头所以证件照看起来都那样端庄又温柔”这种不知道是在纯粹嘲讽还是在真心夸奖的评价。
说到刘海…青江歪过头去看看石切丸，他现在真想偷偷拍张照：为了开车，石切丸把湿得会贴在前额遮挡视线的刘海顺到了后面，梳出一个背头，身上的衬衫已经换了一件，衣摆干燥舒适的贴合着身体，但一时半会干不透的头发又顺着脸颊和后颈淌下许多水，沾湿了一些前襟和领后，透出一点肉色。问了青江地址后，方向盘一扭就走。雨天路况复杂，车上又载着学生，石切丸盯着前窗集中了注意力，目光带了一些往日看不到的锋利，比起平日好看的五官配着温柔的表情那样的舒适，这样反而显得很帅气。
青江偷偷摸摸的看了一眼又一眼。乖成这样该当然不是他原本设想的样子，但是自己包在毛巾里瑟瑟发抖的模样实在和大雨天被捡回家的流浪猫没两样，还是不要去提他设想的搭话调笑，还有留下班级姓名和好印象的计划什么的了。
“你住的地方是有门禁的，我的车没有门禁卡估计进不去，等会到了你拿我的伞走，不然这一下又淋湿了就不是感冒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还会有风湿。”
“啊…诶，诶老师你去过那边？”
“嗯，上次送三日月去那里找人，结果进不去，也不提供地方给外来人员停车”
送…送三日月？校长去那边谈事务吗？

“但是，老师，我把伞拿走了你怎么办？”
“我回家把车开进地下车库，从车库电梯直接上楼就好了”石切丸转头抛给他一个笑，仿佛没说出来的傻孩子三个字就写在脸上。
他踩刹车踩得很缓，打了双闪灯把车停在道路上靠边的地方，在中央控制把副驾的门解锁，稳实实地把伞递到青江手里“回家赶紧洗头洗澡，头发长记得要吹干了再睡觉，不然对身体不好
“毛巾你裹着拿走，等会出去冷风湿湿的一吹，以后会偏头痛的”左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伸过来帮青江把从肩膀上溜下去的毛毯搭回肩膀上，青江缩缩脖子，打开门撑好伞跳出去，朝着车里的石切丸鞠了个躬。
“谢谢老师…！毛巾我会弄干净了和伞一起还回去的！”
“哈哈哈哈…就算小区治安好路上也要注意安全哦，回去吧”
“嗯嗯…”
石切丸一直等到青江过了马路，通了门禁，隔着车窗玻璃蒙蒙的雨雾和那道漆黑的雕花铁门后面回头看他的青江笑了笑才走，青江裹着石切丸的毛毯打着石切丸的伞，见着那辆轿车在雨雾里被蒙掉，只看得到车灯随着雨忽明忽暗。

“……”

一直到那点光消失在了拐角，青江躲进门卫的屋檐下，把石切丸的伞收好拜托门卫师傅保管，毛毯也叠好塞进书包的最底层，拿出自己一直藏在书包底部深青色的折叠伞，打开，有些失落的一步步走回去。

二.

“贞次，你回来了”青江刚开门的时候，数珠丸正从厨房里端出一锅炖牛肉，番茄和香料熬制出来黏稠的锅底，酱汁起作用的成分顺着肉质的纤维渗透进去，一丝一丝和蛋白质还有油脂的美味交融在一起，散发出能把人胃壁挠得发痒的香气。
“啊，外面雨很大啊”青江把书包和外套放到架子上，雨伞打开了晾到阳台，进到卧室去换衣服擦头发。“嗯，要不你先去洗个澡吧”数珠丸抬了些平时总是低含着的眼帘，看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纱幕，给盛菜的骨瓷薄盘盖上了盖子，“湿冷着头发吃热饭不好。”
“嗯，知道了”青江笑笑。数珠丸没有问他为什么有伞还湿成这样，他这个代为监护的堂兄一直这样，不知道是信任还是放养过度，但是要是遇到了要紧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含糊，非要追根问底去为他辨明事情的好坏是非才行。
花洒淋下来的水声和外面的雨声掺合在一起，热水贴着额角的发缕流下去，在下颚汇流成一股，顺着肌肉的曲线淌流到地上。青江不喜欢洗澡洗得太久，人容易在水流的舒适和单调的环境里进行走马灯式的回忆和危险的思考。回忆和反思原本是好的，但是洗浴间和浴场里蒸腾的环境总是能让人头脑发昏，在浑霍中得到错误的结论。所以青江喜欢淋浴，不会沉沦太久，而且水流有所变化的冲洗能够让人保持清醒。

“你出来了，菜我捂着了，如果冷了就告诉我拿去热一下。”
自从青江读了高中，数珠丸就不再会像以前一样天天和他一起同桌吃饭。过去两个人会在饭桌上做些交流，数珠丸会问他一些学校里的事情，了解他们班级上课的进度。也许现在这样也是数珠丸的一种教育方法，渐渐长大的孩子不再会像过去一样坦诚的毫无保留，青春期期间他和他的身边会出现很多秘密和不安定因素，不恰当的谈话也许恰会将少年复杂的心理引入歧途，观察他有没有和往常不同的反应或者在思考时面部表情一反常态的变化，然后通过老师和同学的途径了解情况，在暗地里悄悄的引导他去走一条正确的道路。这样也许确实是一个较为稳妥的方法。
数珠丸的方法也许不是最优秀的，但至少目前为止是所得成果瑕疵最少的。青江从小到大以来没有闹过大事，而且说不上是早熟还是听话，又或者他自已已经养成了那样的习惯，总之他从来不会拖欠计划和作业，甚至会工作狂似的将任务变本加厉，偶尔他也喜欢去钻一些规则的小空子，但都无伤大雅而且成效显著。虽然还不是交口称赞的地步，但没有人能在道德和道理的正确范畴内讨厌他，一个高中生可以做到这一点，这就已经是世间难得。
“我书包里的东西我都拿出来了，里面还留了一条毛巾，是老师借给我的”青江咽了口饭食发了声，“到时候阿姨拿去洗的时候你交代一下，那条毛巾是白的，让她单独洗，不然我怕会浸上别的颜色”
“嗯，好”
家中父母留有不少财产，数珠丸也是年轻一辈中佼佼出众者，平日一些家务都是请人料理，但是做饭这点却除外。除非不在本地，数珠丸都会亲自下厨。就算是有紧急的会议，他也会留下配好的材料和清晰的菜谱，让放学晚归青江可以做一些快速又营养足够的食物，电饭锅里也会有定时煮好的米饭，柴鱼骨煲的高汤汤底也是他周末带着青江做的，冻成胶了冰在冰箱里，就算青江想做味增汤都是简单而快速的事情。他大抵是想锻炼青江的自理能力，更多的也是想给青江一些家庭的感觉。
“差不多到爸妈的祭日了”
“嗯，还有一个月，你安排好时间，到时候我们就去姑姑和姑父的墓看看”
“要锄草吧？可能像上次一样会有什么脏东西沾上去，得拿点酒精擦擦石碑”
“多带点清酒就好啦”
“你拿的酒太贵了，还是普通酒精吧，免得我忍不住要去舔抹布”
数珠丸听了他这话，一下子没制住，哧的笑出些声

“你伞呢，我早上专门看了天气预报给你塞的伞啊”小狐丸打把伞走到车库门前接石切丸，看着对方湿淋淋的头发，感觉自己的努力和关心遭到了辜负和忽视。
“这不之前放在车上，跑到停车场的时候淋了一路，后来又借给学生了”石切丸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笑，屋子里边除了今晚不回家的三日月，其余三人都已经吃好了，桌子上用一个个小盅留了够份的饭菜给他，今剑在里屋缠着岩融帮他做作业，听见了动静的小狐留下他一个人在门口脱外套换鞋，径直走进房间去哄今剑让他自己写。
“不懂可以问嘛，我先去洗个澡再吃”
“哦，你去吧。我去帮你夹点酱蒜和梅干”
表面上虽然看着温温和和的，实际上石切丸的口味比那份集合里写的甜辣猪肉盖饭还要重一点。酱蒜和鸡蛋拌饭是他平时最爱吃的东西了，每周有大半些日子他的早餐都是三个生鸡蛋和一大碗白软热香的米饭解决的。蛋清和蛋黄搅合起来包裹在饭粒的表面，原本贴合粘连的米饭在蛋液的滋润下分开变成单独的颗粒，鸡蛋的鲜香和米饭的清甜随着来源物质的互混搅合在一起。虽然鸡蛋拌饭也是大半数人都能够接受的食物，但是这样频繁的选择食用大概确实是少见的了。

“再帮我舀一些酱蒜的底吧”
“再舀上边的蒜以后就干了，你吃下去几层再说吧”小狐丸帮他夹了五颗，过去石切丸总是要吃七颗，但是怕他以后身体埋下隐患，就给他控制了“还有几天三日月好像要出差，学校的代理工作到时候是我来做”
“啊，嗯。你来做的话我就可以歇着点儿了，三日月总是跑工，留下来一堆资料别的人又不敢乱动他的，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是我干。之前岩融来做，刚开始还好好的，到了后边就是带着今剑满学校的玩”
“写资料就算了，签文书他也不做？”
“这个岩融还是会做啊，但是三日月自己在的时候，我打电话跟他说文书内容问他签不签，刚开始还听听，到后面就不听了，恶劣的时候还在电话那边唱歌，唱完还问我大侄子我唱歌好不好听”
小狐丸摆摆手示意自己听不下去，石切知趣的停了嘴认真对付眼前的饭菜。今天也是平凡又普通的一天，吃完饭他还要检查明天上课要用的材料，再疏通一遍教案里的内容。这个课时的章节是必考内容，必须要保证九成的学生都能够掌握。
“诶呀…那个资料我没有下到U盘里吗……”
在U盘的几个文件夹里来来回回翻找了好几遍，感到有些头痛，便起身捏了捏太阳穴去客厅倒了一杯水

“吃完了？今天不看先前买的那本书？”数珠丸站起身，青江摆摆手拿出原先在书包里用保鲜膜包好的课本，在兹啦兹啦的塑料擦磨声中把书体剥出来“不看了，明天有比较重要的内容要上，我稍微预习一下就去写作业。”
“嗯，注意时间，不要睡得太晚了”数珠丸点点头，碗是青江洗的，没几个的碟子他一会就能处理干净。搁架上陶瓷的生瓷的骨瓷的碟碗莹莹润润的反着光，青江看得出了神，好一会才恍回来。

“真是的，这个状态，明天还得上课呢……”
自言自语的念叨着，摸了摸半干的头发，走进房间关上了门。